六
正说话间,忽见营部的通讯员急匆匆跑进连部,通知连长速去营部参加紧急会议。这个通知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关注,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啊,跟老兵退伍有关系吗?
正议论间,只见连长飞奔着跑进连部,他的脸色煞白,带着颤音连声高喊,现在紧急召开全连军人大会,退伍老兵也要参加。听到这个命令,我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第六感觉告诉我,大事不好,我可能退不成伍了。
这个想法一上头,整个人一下子像发热病人遇寒冷,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全连官兵集合好后,连长用紧张、急促甚至已经变调的嗓音结结巴巴地宣布:刚刚接到军部发来的命令,我们二营各连队立即冻结干部转业工作,已宣布退出现役的士兵要留下一半继续服役。连队马上召开支委会,决定去留人员,大家不要走散,半小时后宣布留队人员名单…… 这半小时可以说是我人生经历中不多的“至暗时刻”,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焦虑和不安感遍布了我的全身心,神经的高度紧张引发了我的肠胃痉挛,我走到营房的拐角,双手扶墙,弯着腰,不停地干呕。
我希望我不在重新服役人员的名单中,但又觉得大概率会被留下来,如果万一留下来,我将如何度过这难熬的一年?怎么向父母亲友解释继续留队的原因?……
难熬的半小时终于过去了,连队重新集合,连长宣布留下来继续服役的人员名单,我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在耳朵中了,连长嘴中念出来的第一个名字,不是我,第二个也不是我,第三个仍不是我,直至念到第十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仍不是我。
一时间,我的心情有点恍惚,好像刚刚从一个梦境中醒来:这么说,我没有被留下来,这么说,我可以退伍回家了。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又放回了胸腔内,可是轻松的心情还没有释放出来,又瞬间陷入了沉重,因为这一刻我听到了一片扎心的痛哭声,这是我的朝夕相处的战友们的哭声啊,他们哭得那样的肆意纵横,涕泪飘淋。半个小时前,他们还是退伍军人,还在憧憬着退伍后的人生发展,半个小时后,他们又重新入伍了,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大反转?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折磨?我庆幸我可以退伍了,可是我又实在同情他们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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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中午时分, 团政委走进了我们连,来安慰这些重新入伍的老兵们。他向大家解释,军里之所以命令我们二营冻结干部转业、退伍老兵要留下一半,是我们二营要成建制脱离解放军序列,整体转为武警。这也是部队实施裁员的一种方式。
我回到家乡不久,就接到战友们的来信,他们告诉我,退伍老兵走了之后,二营就搬离新城营区,迁入红桥营区,接受武警业务训练。1984年春节过后,二营部作为江苏省武警总队盐城支队益林大队的大队部,驻扎在阜宁县城益林镇。其他连队都被分散安排在苏北各相关地区,而我们的二机炮连改编为武警连云港支队东海中队,负担起看守东海劳改农场的任务。一年后,当年重新入伍的退伍老兵和大多数官兵一起转业、退伍离开了东海中队。不久东海中队又改编成武警镇江支队句容中队。现在仍在句容担负看守、值勤,为保一方平安付出辛劳。
值得一说的是,此时的句容中队的队长和指导员都是原在二营当兵后考入军校的干部。如此说来。二机炮虽然不存在了,但它的军魂在武警句容中队得以延续,这对我和我的战友们来说,不失为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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