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二炮连故事之—
李洋江
1980年1月,我参军入伍,被分配到步兵第101团二营炮连(简称二炮连)。当时,我们的连队共有三个排计10个班。其中一排、二排为迫击炮排,共计6个班,装备的是八二迫击炮;三排共计4个班,装备的是八二无座炮。这里先科普一下,所谓的迫击炮,是一种炮身短、射角大、弹道弧线高、炮身和炮架可分离、以座钣承受发射时的后座力、大多采用炮口装填方式、发射装有尾翼炮**弹的曲射滑膛火炮,它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打击不能直视的目标,杀伤力不容小觑,在常规战场上的作用很是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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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7月,杨成武司令员领导的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就是用迫击炮在太行山区击毙了号称“名将之花"的敌酋阿部规秀。所谓八二迫击炮,就是口径为82毫米的迫击炮。而无座炮是发射时炮身没有后座力的直射火炮,主要用于直接打击装甲目标,是一种重要的反坦克武器。同样的,所谓八二无座炮,就是口径为82毫米的无座炮。在很长一段时间中,这两种火炮都是我军步兵部队重要的火力支援装备。我刚到连队,就担任了一排一班的一炮手。那时,我们刚刚到三界驻训,经过半年的紧张训练,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一炮手所应该具备的诸如发现并瞄准目标、输入射击诸元、协同二炮手调整炮身的一应技能,在当年的实弹射击考核中,第一发炮**弹就直接命中目标,实现考核验收的开门红,并因此而获得嘉奖一次。和步兵连队一样,我们炮兵连队除了开展白天正常的训练之外,还有夜间训练科目。这个训练科目就是训练炮兵能掌握在夜间无照明条件下搜寻、发现目标并进行打击以消灭目标的技能。这就需要有人在夜间引导炮手发现目标、测定距离、生成射击诸元等。其时我已离开一炮手岗位,担任了连队的文书。因为文书又兼任着军械员一职,掌管着全连武器装备的管理、弹药的领取和分发等。所以,连长就把夜训时为炮手设置目标的任务交给了我。开始时,连长怕我一个人上山去设置目标会有害怕感,准备派一个战士跟着我,为我作伴。但我想独自上山可以练练自己的胆量。再说还有有枪作伴呢,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于是就谢绝了连长的好意。炮兵夜训一般都安排在夏秋时节进行。通常情况下,全连官兵吃过晚饭,带上武器装备,整队向营房后面左边的山上进发,进入白天已经选定的炮位,然后修整工事,架设炮身,等待对面山上由我为他们设置好目标后向他们发出信号。我与大部队同时出发,但是与他们反方向行进,走向营房后边右面的山顶,两座山之间隔着山谷,约有两三千米的距离。我身上的装备是:右肩左胁背着水壶,左肩右胁背着挎包,里面装着一个有5节干电池的长柄手电筒,腰部系着武装带。后腰斜插着一把短柄铁锹,用于清除路上的障碍物、对付蛇虫之类的袭击。胸前挂着一支弹匣里压满曳光弹的56式冲**锋**腔。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大地,苍茫的穹顶众星闪烁,山风徐徐地吹着,拂散了白天的燠热。空气中满含着不知名的山花的清香,猛吸一口,香沁心肺,顿感通体舒泰。连绵的山顶上,各种虫鸣与白天不可能听到的嘁嘁嚓嚓的奇怪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充满一种神秘感。夜晚的群山,是我不熟悉的世界。我想,这个时候,一定有大自然的精灵环绕着我,与我同行,它们也许正在好奇地探视、打量着我呢,这样一想,倒生出一种惧意来了。但旋即,理智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即使真的有精灵,此刻也不会加害我,更何况我手中还握着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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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我摸黑登上了山顶。之所以不用手电筒照路,是为了不让炮阵地上的炮手们过早发现目标的方位。现在,我环顾四周,开始搜寻可以做炮手们瞄准目标的标志物。我知道此时此刻,对面山头炮兵阵地里的战友们已经在等着我为他们指引目标了,我要尽快找到合适的标志物,让它成为能让炮手们用以瞄准的目标。可这并不容易的。三界是典型的丘陵地貌,矮矮的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和建筑物啊。好不容易发现近旁有一个高出地面一米多的一个圆椎型的土堆,顶上覆着一个酒埕泥似的土碗。那就选它了。我在土堆旁站定,掏出手电向对面的山头明灭三次,这是预先的约定,是提醒对面山头的炮手们注意,目标要出现了。接着,我打开冲**锋**腔保险,枪口朝天,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一颗红色的曳光弹拖着长长的一道红光,尤如天边滑过的流星,又像大地的使者带着人间的好奇,急速奔向神秘的太空。清脆的枪声在山谷引起持久的回音,充满了低沉而又厚重的层次感。曳光弹就是用来指示目标的,炮手们一下子就可以锁定目标了。我一边听着对面山头的阵地上传来的一声声口令夹杂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边想像着战友们此刻的忙碌状态,不禁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当我带着轻松的心情准备离开这里,去搜寻下一个可作目标的标志物时,下意识地再去察看那个土堆,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土坟包啊,心中突然一凛。我的天哪,我真是太冒失了,但愿这突然响起的枪声,不会惊动躺在地下的亡魂。我默默地朝着土坟包鞠了一躬,然后快速离开。
接下去,我连续走了几个山头,先后选择了突兀的巨石、老百姓废弃的窝棚和收割后的秸秆堆做标志物,为炮手们指引目标,直到打光弹匣内所有的曳光弹,直到对面山头发出结束训练的号声,才顶着已被露水濡湿的军帽,带着完成任务的满足感返回营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22/8/9 15:32:37编辑过]
就这样,在整个夏秋季,连队的夜训进行了多次,我的配合自然不停。期间也经历了几次小险。一次是山上行走时,路边的草丛里突然惊飞起一只大鸟,扑棱棱的翅膀几乎擦着了我的脸,让我的心猛跳不已;一次是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以为是一条蛇呢,用手电一照,竟然是一只小刺猬。刺猬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不想成了我脚下的牺牲品,让我的心堵了好大一阵子。还有比较刺激的是,有一次我发现山头有一个小小的草棚,朝里一望,黑乎乎的也不敢进。觉得把它作为目标很合适,就停下来,紧靠棚子朝天开枪。谁知枪声一响,草棚里突然传出毛驴瘆人的叫唤。忙打开手电察看,一头毛驴显然被枪声惊到了,正不安地倒腾着蹄子,试图挣脱拴着它的缰绳。我赶紧离开此地,心里想着这毛驴的主人好大的心,不怕半夜里会被人偷走?
而最刺激、最吓着我、以至让我认为是碰到真鬼的一次经历,至今想起来,仍会心跳加剧、血压升高。记得那是1981年9月底的一个夜晚,连队照例拉出去夜训。那次设置的炮兵阵地,离我们的营房很远。我也因此多爬了许多个陌生的山头,好不容易为炮手们指引了十多个目标,感觉已经很累了。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发现旁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有一个挺大的隆起物,忙走过去察看,原来是一个草垛,是用十来包捆扎好的茅草整齐地垒起来的。我当即决定拿它做最后的一个目标,打出这一枪就返回营房去。
这时四周安静极了,山风正劲,刮得我的耳鼓膜嗡嗡直响,我停下脚步,拿出手电向对面的炮阵地明灭三次,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枪来扣动了扳机。就在枪响的同时,一声凄厉而又怪异的惨叫声猛然响起。像一把尖刀刺进了我的心脏,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冲脑,肾上腺剧速分泌,一阵冷汗蹿出脊背,顿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枪了。我这是碰到了鬼吗?难道真的是有鬼吗?还没等回过神来,就看见两个身影从草垛的那头蹿出来,向外狂奔。我连忙把枪口对住两人,以防备他们对我的袭击。但他们没有朝我奔来,而是向我的前方奔去,这样对我的威胁就解除了。我忙关上枪保险,打开手电,只看见两个赤裸的背影。从背影看,应该是一男一女。我忙关掉手电,控制好情绪,对着他们喊: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赶快回来不用怕,我是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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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22/8/9 15:35:46编辑过]
以下是引用马立昆仑在2022/8/9 16:45:57的发言:
夜里的故事挺动人。
那对中年夫妻估计是吓坏了
以下是引用马立昆仑在2022/8/9 16:45:57的发言:
夜里的故事挺动人。
欣赏了
以下是引用马立昆仑在2022/8/9 16:45:57的发言:
夜里的故事挺动人。
以下是引用野百合在2022/8/10 13:06:48的发言:
好故事,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