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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原创]子欲孝而亲不待

1楼
万川 发表于:2012/3/27 7:05:51
    我父亲是国民党起义兵,后随志愿军奔赴朝鲜作战,在朝鲜战场第五次战役中,父亲所在的部队,担任着掩护撤退的任务,在指战员牺牲,弹尽粮绝,部队打散的情况下,当时身负重伤的父亲凭着军人的意志和誓死归队的决心,奇迹般的活下来了,找部队的路格外的艰辛,父亲几次与死神擦肩,在朝鲜人民的帮助下,伤愈后的父亲,一心想回国,经历万苦千辛,父亲独自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家乡。

文革时,一位曾经被父亲救过性命的首长,帮父亲改写了经历,将父亲还原成一位地道的农民,父亲躲过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父亲就这样默默的在家乡小山庄里过着艰辛的生活。<当时,独自回国的父亲属逃兵>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父亲的最爱,自然灾害的年代,饿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大姐,母亲饿的全身浮肿,全家人可以整天不进食,只有我一天三顿不少餐。。。。
   在我成长的记忆力,父亲事事依我,唯有我高中毕业报名参军这件事,父亲发疯似的反对,为了当兵,我和父亲大闹,父亲以断绝关系相要挟,最后把我绑了,锁在屋里。那时的屋子小瓦土墙纸窗户,可能是父亲怕把我绑坏了吧,绑绳很松,我轻易的就解开了,然后破窗逃出,在同学家躲了几天,终于如愿的踏上了从军之路。

  到了部队,多次想给父亲报个平安,军训坚持不下来时,常常想起父亲咆哮的警告,站夜岗害怕时,父亲带泪的脸时隐时现。入伍后的第四年,由于我表现突出,提干并被推荐上了西安电子工程学院,当时给父亲写了两封信,第一封附上了立功喜报,第二封信附上了入学通知。可是,这两封信却没有发出,因为当时年轻,担心,父亲会生气。

    走出军校大门,我成为导弹连的一名技师, 看着同年入伍的战友探亲,带回了家乡的土特产,有的战友还在家乡带来了恋人,我也想回家看看,还是因为年轻,担心父亲生气。有一年我到四川接兵,完成接兵任务有几天假,当时的连指导员问我:听说你自当兵,就没有回过家,回去看看吧。我口中应着,心里也想着,该回家看看了。可是。第二天,我接到了就任新兵连指导员的命令。那年我28岁。
   任新兵连指导员时,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她是我首长的女儿,也是当年入伍的新兵。新兵集训结束后,我们相爱了,两年后,我们结婚。那年我30岁。因为岳父母妻子都在身边,对家乡和父亲的思念淡了很多。结婚后的第二年,儿子的出生,使我对父母的思念像春雨后的野草疯长,有时候就像无数只毒菌啃食我的骨髓。回家,回家,回家,像号角时时刻刻的催促着我。我向岳父讲述了父亲的从军经历,和我们父子间的冲突。岳父一言不发的听完了我的讲述,严肃的批评了我。然后商量着,先由岳父的勤务兵代我回家,以探父亲的态度。
   勤务兵到我家的第二天,我就在岳父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里父亲一句:儿呀,我想你,就放声痛哭。听着父亲像孩子般的哭喊,我泪如雨下,紧咬双齿,最后蹦出了三个字:爹,等我。我放下电话,心潮起伏,恨不能飞到父亲的身边。一周后,妻子安排好小儿,<那时孩子太小>  陪着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离家14年,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路格外的漫长,车船上,没有食欲,只有燃烧的烟卷和着思念一起飘荡。。。。
  家越来越近了,父母的音貌却越来越模糊,14年,家乡变化不大,乡间小路很长,在部队长大的妻子,一路跌撞着,我搀着妻子提着行李想着爹娘,爬上一个较高的土坡,远远的看到一群人朝着我欢呼,我和妻子停下来,我在人群中,寻找我的爹娘,这群人朝我们奔来,我紧找慢找还是没能找到我的爹和娘。
   我很想朝人群奔去,可双腿像灌了铅,挪不动。妻子拉着我的手,关切的问: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没事吧?迎接我的人群里,有人点燃了鞭炮,有人接过了我的行李,有人和我握手,而我全神贯注的在人群中寻我的爹娘,在人群的最后面,我找到了我的父亲,14年没见面的父亲,满头白发,皱巴巴的脸像没有洗过,一身破衣服,拖着挂着。父亲的惨状撕裂了我的心,我重重的跪在父亲的面前,颤抖的喊出了,儿子不孝呀!
   进家门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挂了黑纱的母亲照片,两个姐姐也远嫁了,曾经还算热闹的家,只剩下父亲成了孤寡老人。原本就破陋的家,如今更让人心酸,伴随老父亲的那件军大衣,露着发黑的棉絮,是父亲度寒冬的唯一保障。我一直拉着父亲的手,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的激动,父亲无法说话,只凭老泪纵横。当时不到70岁的父亲,已经苍老得颤巍巍的,脸色蜡黄,背也驼了,瘦的皮包骨头。
   大队和公社的领导都来了,送了一些食物和生活品,安排了几个妇女,在我那破陋的家里做了饭菜,吃饭时,父亲才平静,讲述着我离家后对我的思念,讲述着,母亲对父亲的责怪,讲述着,母亲弥留时喊着我的乳名。。。。当我得知,我早一年回家,就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时,我的痛无语表达,愧疚得颤抖,妻子站在我的身后,搂着我的双肩,安慰着我。。。。
    当晚,当地的驻军派人送来了军被,妻子帮父亲换上新棉被,我帮父亲换上了我们带来的新衣,所有的衣服都大了,但是,父亲穿上,还是显得高兴也精神了很多。入夜,我抱着瘦弱的老父亲,一夜无语,一夜无眠。
   第二天,召回了二姐和姐夫,<大姐饿死,三姐嫁到了外省,一时找不到联系地址>我和妻子商量好,接老父亲和我们一起生活,给父亲一个幸福的晚年。可是,倔强的老父亲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了,我请二姐接父亲同住,父亲也不答应。执意一人生活。我妻子也是泪水不止,她也很想分担我的愧疚,可父亲什么都变了,唯有性格一点没变。
  我和姐夫将母亲的坟垒高,换上了较大的石碑。请生产队的干部,介绍了一位40多岁,失偶无子女的胡姓壮男,帮助父亲劳动和生活。回家的第三天,就接到了紧急归队的加急电报。
   归队,离别,父亲的眼神里是异样的不舍,我拥着父亲说,明年我一定回来!你也做好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准备。父亲双眼闪着泪花,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明年回来,带上孩子,我想让我见见我的孙子。”父亲似乎没有了送我们离去的力气了,瘦弱的身子依靠在门框上,微张着唇,挥着右手,这就是至今留在我记忆里的父亲。
   归队后,我去了西藏,再回营房时,已经是三个月后,妻子一见到我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为了不影响我在西藏执行任务,村干部的电报和我二姐的电报都被我岳父压下来了,父亲自我归队后,就病倒了,从县医院转到了市医院,病理报告:晚期肠癌。当我带着妻儿,星夜兼程,赶到医院时,见到的是孤独睡在太平间里的父亲。。。。
    悔恨,悔恨子欲孝而亲不待呀。
又是一年清明前,愿所有做儿子的不再有悔恨。

2楼
关山樵夫 发表于:2012/3/27 8:33:13
美文,值得一读,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3楼
盛唐 发表于:2012/3/27 10:38:17
子欲孝而亲不待,平日里就要多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机会,不要吝于让他们看到你的心意。有些事,错过了就难以弥补了。
4楼
闲云漫步 发表于:2012/3/27 10:57:29
子欲孝而亲不待,人生有多少个14年呢?要是早点消除误会就会少了许多的遗憾。
5楼
杨迎春风 发表于:2012/3/27 14:02:22
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待到今年清明节,向九泉之下的父母深深的致哀!
6楼
微风 发表于:2012/3/27 18:30:58

这份悔恨也许会伴你很多年。十四年啊,你忠得让人无话可说。作为读者我,也为你懊悔不已啊。有失必有得,你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这对酒泉下的双亲是最好的安慰。

7楼
难得糊涂 发表于:2012/3/27 19:50:50
有孝子之心,忠孝很难两全。好文章,顶起来!
8楼
五行真人 发表于:2012/3/27 20:49:59
非常感动人的文章,全是儿子对父亲的怀念,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9楼
坐看云起 发表于:2012/3/27 21:27:39
尽孝应从当下始,莫悔双亲不在时。
10楼
摆渡 发表于:2012/3/28 10:25:48

看完,摆渡都替楼主痛心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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