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军营
1972年12月10日,我收到了入伍通知书,立即开始办理、移交出手头已做好、尚未完成的工作。当晚就到区人武部长宿舍、自己单位领导处表示感谢(那时社会风气尚好,不需送礼,口头表达即可)。
最令我头痛的事,就是如何安置、安慰我的养母。我向区人武部长提出要求,请求在12日新兵换军装后,允许我回80公里外的老家,力争较为妥善地做好养母思想工作。同时我保证在14日上午准时到县人武部报到、集合,领导们同意了我的请求。当日下午,我准备乘车离开工作了1年半的林业站。临别时,不少同事相送,有几位一直帮我提着行李,送到车站,陪着我等车。车子到后,虽然所谓的行李就是一只旧木箱和一套被褥,但同事们仍然七手八脚地抢着装到客车顶部行李架上。车子徐徐开动,有的同事开始流泪,有的背过身去了,估计是不想让我看见……….。
黄昏5时左右,我回到了老家。养母一眼就看见我穿了新军装,老人家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我也难以克制,母子俩相拥在一起,尽情地痛哭了一场。晚饭后,我陪着母亲,尽量找些宽心、安慰的话题,想方设法减轻老人家的压力和分别的痛楚,很迟很迟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一位很要好的同学。我事先已写信告知要去当兵,看见我去,他一口告知:你放心走吧,去寻找你的梦想。你妈有我在,就放一百个心。家里有啥事,我会如实写信告诉你,你也要多来信,以免老人家惦念。老同学的保证,使我感动万分,我是一把紧握他的双手,久久没放开。
吃过晚饭,街坊们陆续来我家,都说是看看我,其实我心中明白,她们全是来安慰我母亲的。我对门的阿姨一直等到邻居们全离开了,还在陪我母亲说话。第二天,母亲告诉我说:“对门阿姨会照顾她的,如果你愿意,她就把二女儿嫁给我。”我听了此言,真是哭笑不得“人家是在校高中生,而且都70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听了我的话,养母也觉得谈论此事为时过早,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吃过早饭,该起身走了,我劝母亲别去县里,就在家告别吧?养母含泪应允。我走了,边走边回头。街坊们站在门口,纷纷和我打招呼相送。我丝毫不知,对门门缝中,对门阿姨的二姑娘在紧紧盯着我,默默送我离开………。(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这是多少年后她羞涩地告诉我的)
14日我按时到县人武部报到,见到了即将同时奔赴军营的新兵们。没过多久,我一回头,就见人丛中站着我养母,我立即奔向前去,此时无声更胜有声。我又一次向接兵首长请假,想陪母亲吃一餐中饭,首长同意了。我陪着母亲走向了县城最豪华的饭店,但母子俩相互看了一眼,知子者母亲也。我买了一碗最次的菜面条,(0.12元钱、0.25两粮票)一边看着母亲吃面条,一边悄悄地把口袋里剩下的十几元钱全放进了母亲口袋……….。等母亲吃过面条,我急着将母亲送到车站,没等母亲上车,我就跑步离开了车站,因为开饭时间到了。
下午,新兵们住在文化馆地铺上,接兵的开始教新兵叠被子、打背包,教者全心细致,学的则新鲜好奇,但进度有慢有快,始终不入门的不在少数,我可是试着打了几遍背包,已基本学会。当晚,我们用白床单铺在乱稻草上,集体住宿。我因为已基本做通养母工作,一夜安心睡觉,直到听见哨声才醒。
15日上午,在阵阵锣鼓声中,新兵们胸带红花上了车,车子徐徐开动,不少第一次离开故乡的菜鸟们都哭了。再见了,可爱的故乡。再见了,亲人们。我的眼眶里也擎满泪水,但那却是为即将开始的军营生活而激动的泪花。
下午到了龙游火车站,我们上了刚运过牛的闷罐车,一股说不出的腥、臭气味,只想一吐为快,但老兵都是一张绷得紧紧的面孔,新兵们一声也不敢吭。列车开动了,随着寒风进入,腥、臭味迅速减少,兵们全靠在被子上昏昏欲睡……。第二天中午时分,列车停靠在无锡站,此时不少新兵纷纷下车,口哨声此起彼伏,看来部分新兵已到站。(而后知道是地炮9师)忙乱中,列车又开动了,经过南京,夜幕中列车继续前行。清晨,列车到了徐州暂停,仍不见下车迹象。我曾经到过北京,知道一过徐州就到山东,“妈呀,不是说南京炮兵吗?怎么到了最北地还不下车?”正想着,列车好像在启动、转弯,天知道要把我们拉到何处?但绝不敢去问。直到中午,列车停靠在新沂站,有趣的是有人在高声告知:新斤(念错了)到了。
这时,一声哨子吹响,“到地了,全体下车。”新兵们在哨声中下了车,因为是同样的服装,差不多的面孔,新兵们像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好不容易才收拢集中。这时天空乌云密布,寒风呼啸,不时有很细小的毛毛细雪飘落,我们只穿了一套棉衣,别无它物,冻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上了解放车,有了车棚遮挡就觉得暖和多了。车子一路颠簸,一身灰尘,迷迷糊糊中,车子停了,接兵的说:到部队了,全体下车。
终于到了部队,我踏入军营,开始当兵了,我的军营生活开始啦。
(是658团二营4、5、6连驻地虹桥,我在新兵二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