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样板戏(一)
70年6月,连队开进团部农场夏收夏种。我所在的指挥连分到了30亩水田的整地插秧任务。作为来自北方的新兵,从没有见过稻子更别说插秧了,连队只好打破班排建制,按照战士们的籍贯划分任务:浙江、安徽兵负责整地、插秧,河北兵则承担拔秧、挑秧的任务。开始劳动的第二天,当我挑着一担稻秧跳过一条水渠时,身子一歪摔在沟里,脚脖子扭伤很快肿了起来。连长随即安排送我回营房休息并担任留守。从热火朝天的农场回到泠泠清清的营房,一时有些沮丧,搬张凳子坐在连队门口发呆。
一同留守的连队卫生员张同庆(江苏兴化人)是个63年入伍的老兵,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还长了一脸麻子(那时我十分纳闷:挑兵时体检那么严格,怎么这样的形象的人也当了兵呢?),总是斜着眼睛看人,新兵们都十分怕他。他看我坐在凳子上悠哉游哉好象挺舒服,就在连部门口大喊一声:“新兵蛋子,给我过来!咱给你治病。”我心里一激灵,看他叉着腰站在那里直摆手,只好一只手扶着墙一只脚蹦着赶过去。他嘿嘿地笑着指着一张板凳说:“小子,坐下。”我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包,抽出几根银针在我眼前晃了晃。难道要给我扎针?我可是最怕这个的啊!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上肌肉绷的紧紧的,卫生员又嘿嘿一笑,在我肿着的脚脖子上按了几下,擦了碘酒:“看你那熊样,放松点。扎个针就把你吓成这个样,靠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还能埋葬帝修反?”我刚一愣神,老张“嗖”的一下子就把针扎了进去,可能用劲过大扎深了,又嘿嘿笑着往上拔了拔。我大叫一声还没顾的上吸口凉气,紧接着第二、第三根针又扎了进去,我痛的直叫。他这回不笑了,涨红着脸,咬着牙使着劲把几根银针上下抖动:“哼哼!我叫你偷懒!叫你偷懒!叫你没干两天活就当逃兵。”我一听坏了,卫生员这是把我当成装病的啦。我也没敢解释,只好咬住牙忍着。他蹲在那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又嘿嘿的一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首跑调的毛主席语录歌从他那满口黄牙的嘴里飘出。这以后,每天他都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对我这个“逃兵”进行“教育”,我也只好假装虔诚地听着他那口不大能听懂的兴化话,一边忍受着“刑罚”。后来我才知道,卫生员那阵子特别热衷于用银针给大家治病,他知道自己当年肯定要退武了,所以抓紧学习针灸,争取回家在大队当个赤脚医生。
还别说,卫生员的针灸还真管用,大约过了三、四天时间,我的脚基本好了。为了躲开卫生员,我就让人捎话过去要求再去农场劳动。不想从农场传回指导员的话来:师里要办革命样板戏学习班,叫指挥连出个新兵,那个XXX脚伤不是好了吗?就叫他去吧,省得连队再从农场抽人了,这里人手紧张。就这样,我与警卫排战士李保存、六连战士贺杏成等人在班长胡来法的带领下来到师部参加普及样板戏学习班。哪承想,就是因为崴了脚,给作为能节省的劳动力派去学习班,也是因为参加学习班,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草就于2010年5月10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