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家,老何进得屋里。
何母在床上蒙头蒙脸蜷成一团。
老何轻轻地:“俺娘,俺娘,你起来吃饭吧?”
何母动了一下说:“我有些不得劲,你们吃吧,我睡一会……”
老何:“我去东庄给你请先生来瞧瞧……”
何母:“不用,不用,我睡一会,睡一会……”
老何只好出来了。
何妻迎上:“咋样?”
老何:“看来是吓着了……你吃过饭在屋后叫叫魂,唉!”
老何脱下鞋,把木桶里水泼在泥上,洒上麦糠,赤着脚踩起来,踩好一堆,他蹲下用手挖一大块用力摔,摔匀了用力摔到半人高的泥墙上,再摔……
小英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攥着一个烧火的柴棍,头上挑着一个烧的通红的老式铁秤砣,嘴里喊道:“大,你洗脸吧?”
小英子把铁秤砣丢在凉水盆里,“哧”地一声冒出一团热汽。
何妻:“唉,看你闺女多知道疼你,这天还没冷就知道让他大用热水洗脸啦!”
老何笑咪咪地,心满意足地蹲地上洗起了脸。
老何在院里粪堆里把沤的粪朝外挖。
何母坐在门前太阳下额脸晒太阳,眼神直直的。小英子把一个小凳子当房子,用泥巴捏几个人正过家家。
何妻把刷锅水盛在瓦盆里,泡些糠,端了出去,何妻把盆端到猪圈旁唤道:“啰啰----”
圈内一个半大的小黑猪拱着圈门叫起来。
何妻叹道:“人吃不饱,猪也长不大!”
“咣----咣----咣”地一阵锣响。
何母苏醒过一般说:“老二,把西边房再用泥打打吧,墙坏了……”
何妻高兴地看着:“娘,你好啦?”
几个乡丁进了何家。
一个乡丁喊道:“何西珍,你家摊三斗,快点,快点!”
何妻:“哎呀,这不是才派的粮么,咋又派到我家啦?”
一个乡丁不耐烦地:“你没听见昨天飞机下蛋,国军去打日本鬼子,不能饿着肚子吧,快点,快点!”
老何:“国军要吃,我们也不该饿死吧,一会派粮,一会派钱,这不叫日本人炸死,也得叫你们饿死。”
一乡丁瞪着眼喊起来:“谁饿死你来?谁饿死你来?别说不知轻重的话啊,这是国军的命令,再乱说办你个汉奸抓起来!”
两个乡丁捋起了袖子。
老何恼怒地也瞪起眼。
何母胆小怕事,一看忙拉着劝老何,劝乡丁:“老二,你少说一句行不行……咱这乡里乡亲的,有多远的人,他性子暴,别跟他一般见识,俺交,俺交!英他娘,咱交……”
老何欲辩,何母拉住他哀求道:“老二,别说了行不行,别再找事了行不行,胳膊能拧过腿么?”
老何愤愤地到屋里背出一个破口袋朝地上一摔:“就这些,够不够就这些了,还有啥,让你拿……”
一乡丁:“哎哎,话说清楚,让谁拿,我没拿你一分钱,没拿一个粮食啊!”
三个乡丁开始用粮升子把破口袋的粮食朝大口袋里装。
保长骑着驴过来了,他下了驴。没看见树,弯腰拾起一个木橛子插到泥墙上,用脚踢了两脚,把驴拴橛上,手背着东看看西看看,东看西看走到猪圈前看小猪崽子。
乡西倒干了破口袋粮食,说:“不够,还差一斗……”
老何:“你去屋里找找,要有你去拿走……”
一个乡丁嚷道:“那不行,这是派下来的,你卖房子,卖地,我管不着……我只管问你要三斗粮食!”
保长背着手过来了:“西珍,你看这样吧,把这猪牵我那,我替你顶两斗……”
老何愤怒地:“这小猪崽我抱来就用五斗粮食换的,这喂两个月啦,你两斗粮食牵走,咋说出口!”
保长:“现在谁家还有粮食?人都没吃的,用啥喂猪,我是替你想……”
老何讽刺地:“说得好听,我一石粮的价用两斗粮换,你想的真周到……”
一个乡丁嚎道:“换不换,不换拿粮食来!”
保长假惺惺地:“这样,你别话说那么难听,狗咬吕洞宾,别不识好人心,我用三斗粮换,你要是能换的粮食比我多,你只管去换,少多少我双倍给你,三斗,换不换?”
何母:“换,换,牵走吧,牵走吧。”
一个乡丁用升又量了几升粮食倒到老何破口袋里。
一个乡丁牵着猪就走,小英子喊着扑了上去:“不能牵我家的猪,不能牵我家猪……”
一个乡丁不耐烦地把小英子推过一边,几个乡丁拿着升瓢背着粮食就走,保长去墙前解驴的绳,驴在墙里拉一地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