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朴的乡情, 把人们聚拢在一起,更把人们的心聚拢在一起。乡亲们的一言一行,一时间,温暖了这母女俩的心。
江方氏,这位饱经风霜、孤灯守寡、默默劳作的渔家女人,多少年来,一心只想把两个苦命的孩子拉扯大。对芦花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留下的女伢,她更是比亲生的看得还重。在她身上,倾注了做母亲的所有心血——纳鞋底,做针线,浆洗缝补,甚至纺纱织布一切女伢要在娘家学会的东西,她都言传身教,目的就是要让芦花将来能寻个好婆家,做个贤妻良母。她要让乡亲们知道,她教出来的女伢不愧为江闸村的好女儿!
此时,江婶一把拉过芦花,说:“花,记住,这江闸村的男女老幼,都是你的亲人!赶明儿,倘若你哥哥万一没回来,我也不想在这世上了!你就靠他们了,你来,给父老乡亲们磕个头吧……”
“妈,我一定要把芦生哥找回来!就是走到江的尽头,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我哥哥找回来……”
芦花跪倒在地,向乡亲们叩拜着:“爷爷奶奶、大伯大婶、兄弟姐妹们,我走后,万望您们抽空来看看我妈。要是我没有找到我哥哥,我就不回来了,我妈就拜托你们了……”
“哎——你看看,你娘儿俩,今晚咋啦?尽讲孬话!好人一定有好报。我说的,芦生这伢水性好,一定会回来的!”江家宗公劝慰着。
话未落音,忽然从江堤上传来喊叫声:“芦花——你哥哥回来啦!芦生回来啦——”
是德圆的声音?!一时间,人们倏地寂静无声,屏住气息,寻声望去——“芦生回来啦!”果真是那德圆在大声呼喊,人们终于听得清楚明白了!
渐渐得,人们也看清楚了——月光下,苇香背着芦生,德圆帮扶着下了江堤。
乡亲们热切地迎上去,问这问那问短长。
江婶先是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喃喃地自言自语:“真的?!真的!真有菩萨保佑!真是菩萨开眼。”猛地,拨开人群,一把抱住芦生:“儿啊,你可回来啦!儿啊,你可吓死娘啦!娘这不是在做梦吧?”
“芦生受伤了,姑妈,快让他躺下!”苇香帮着江婶,把芦生扶进门,安顿在床上。
芦花早舀来热水,替芦生擦着身子。她眼里禽着泪花,一边轻轻擦,一边细声问:“哥,哪儿疼?哥,你没事吧?”
门外,乡亲们围着德圆,询问他,芦生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德圆和苇香顺着江堤往江闸村走,半路上,发现月光下有一个矮矮的身影在缓缓的移动。不过,那个人动作很吃力,走走停停……
两个人小心翼翼靠上前,发现原来竟是芦生——他跪着行走,已经筋疲力尽了。一阵惊喜过后,两个人就轮流背着芦生往回赶。
乡亲们悬着的心踏实了,纷纷告辞。江婶含着热泪一一送别。患难见人心,江闸村的乡亲们并没有嫌她们孤儿寡母的拖累——世道有变,人心依旧啊!
江家宗公硬上把钱和粮票有摁在江婶手里,叮嘱说:“留着吧,留着给伢儿买点东西吃。看样子他摔得不轻,赶明儿一定要叫医生看看,查查有内伤没有?”
江婶千恩万谢,不住的点头应诺着……
夜深人静,江婶家破旧的茅屋里还在亮着灯光。马提灯下,他(她)们没有一丝睡意。短暂的离别,仿佛已有十年八年。飞来的横祸,更使他(她)们感到团聚的珍贵!
德圆叫江婶拿来棉籽油,抹在芦生崴着的脚踝上,替他推拿按摩着。芦花依偎在芦生身旁,紧紧拉着他的手,好象怕他再从自己身边走失。
芦生断断续续讲着从小孤山摔下的历险经过。忽然,他问德圆:“德圆,你说,那小孤娘娘的佛首里真的藏有金条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听说佛首不见了,很是震惊和伤心。”德圆说。
“一个青铜铸造的东西,就是拿去卖了,也不值多少钱,为什么有人费那么大的劲,偷偷到江心洲去藏起来呢?”昏暗的灯光里,芦生蹙着眉头思索着。
他讲起在江心洲发现小佛首的经过。大家听着,也觉得蹊跷。
“莫操那些多余心啦!这年头,蹊跷古怪的事多得很。只要我们自己不做亏心事就行了。芦生,妈求你,再不要吃海水管闲(咸)事啦!”江婶说。
“对,姑妈说的也是。芦生,别想那么多,安心养伤吧。”苇香也在一旁劝慰。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啦,德圆,你去睡芦生的床。芦花,苇香,我娘儿仨今夜就在这里打地铺吧,防止芦生有什么事。”江婶吩咐大家睡觉。
“妈,我已经回家了,还能有什么事?我在想,倘若那佛首里真藏有金条,那就是国家财产,是多少年来,许多行善好施的人进奉贡献的,也是寺庙几代主持为重塑佛身,为彩绘门亭楼阁梁柱额匾,而辛苦化缘积攒的血汗钱。这怎能让人偷去独吞了呢?”芦生越说越激动,坐起身,用一只手拍了拍德圆的肩膀说,“德圆,等明天我的脚好了,我带你去江心洲,一块把那佛首拿回来交公。这样你师父也就放心了。”
德圆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