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走水路 母与女千里寻亲
共枕眠 姐和妹一夜长谈
芦花要去南京找她的亲生父母,正合江婶的心意。母女俩从彭泽县乘大轮顺水而下,在大统仓里蹲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南京,下船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芦花挎着她的老布青花包袱,牵着江婶,随着下船的人流上得码头,却分不清东南西北。看着从身边一闪而过的各种车辆和一个个匆匆忙忙赶路的陌生人,芦花急了:“妈,我们往哪儿走哇?”
“路在嘴上,问,问人,问年纪大些的人。”江婶到不十分着急。
芦花就去找人,专门找那些年纪大的大伯大婶。可是,任凭芦花边做手势边说,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她的话。一位大伯看芦花实在着急,就往不远处的交警岗亭一指,意思是,你去找警察吧。
两个人就到了那里,交通警察说:“听不懂你说些什么,你写吧。”
芦花就在他递过的一张纸上写了‘南京市天山路二十四’。那位交通警察就连忙牵着母女俩去上一辆公共汽车,“坐五站就到了啊,不要坐过了头。”
好不容易,两个人挤上了公共汽车,芦花找了一个空位,让江婶坐下。那江婶就一屁股坐下说:“哎哟,骨头都挤散了!怪事,下江人讲话我们能听得懂,为什么我们的话他们一句都听不懂哪?我说了吧,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芦花没有心思听她发牢骚,眼睛盯着车外,生怕坐过了站。
街道上,华灯初亮。芦花拿着纸条沿路问,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直到晚上十点以后,街道上行人渐渐少了,才找到了天山路。顺坡而上,那芦花挨门挨户一家家看,总算找到了二十四号。望着那黑铁皮大门,江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敲门吧,我脚走酸啦。”
“呃!干什么?”芦花握着拳头,正要捶门,却被从哨棚里出来的一个哨兵止住。
“我找人,怎么啦?关你什么事?”芦花挥拳就是两下,那铁门发出两声闷响。
“呃呃!怎么啦?找人明天再来。里面的人休息了,不准喧哗吵闹!”那哨兵就过来,用手挡住门,要赶她们走。
“请问解放军同志,这里是不是天山路二十四号?”还是江婶有耐心,好言好语跟那哨兵商量,“这女伢是这家人女儿,麻烦您通报一声。”
“不行!太晚啦,明天吧。”哨兵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
“哎哟,你这位同志,我们从千里之外,来到贵地,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了,你要我们娘儿俩到哪里去住店哪?”
“说话前言不复后语!一会儿说是这家的人,一会儿又说是千里之外。走走走!”哨兵好像要动武似的。
“偏不走!告诉你,我哥哥也是当兵的,你说话客气点!”芦花就也一屁股坐在铁门前,“明天就明天吧!”
“不准吵闹啊……”那哨兵摇摇头,很无奈地回去了。
人说二四八月乱穿衣,又是下半夜,气温渐渐下降了。娘儿俩冻得直打哆嗦,不由得紧紧依偎在一起。那哨兵在哨棚里已经穿上大衣了,看见铁门外娘儿俩那个样子,不忍心,就对她俩说:“哎,你们到我这里来吧,这里没有风,我让你们。”他就把哨棚里的灯拉亮。
一进哨棚,灯光就照见了芦花的脸。那哨兵走近一看,好生奇怪,说:“呃——,奇怪了!你、你今天怎么穿这样衣服啦?”
“怎么啦?瞧不起乡下人,这衣服不中看?”芦花也不再理睬,和江婶坐在哨棚的木板地下,只等天亮。
“奇怪奇怪!这怎么回事?”那哨兵在外面自言自语。
这一夜,那门口的哨兵换了好几茬,都没有惊动哨棚里的娘儿俩。直到天大亮,从门里走出买菜的保姆,最后一班的哨兵上前介绍情况,那保姆从里面叫出姚兰,才把那娘儿俩叫醒。
姚兰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啊呀呀!你们俩这是——这大老远的,怎么不打个电话?这像什么话?让你们在外面受一夜罪!”姚兰一把抱住芦花,“乖,你冻着没有?你们冻着没有?快进去!”她转脸对那哨兵说,“你们这些兵,死木脑子!”说着,就扶着睡眼朦胧的江婶和芦花进门。
那齐凯也从里面出来,只穿了一套睡衣,还没有看见人,就大声嚷嚷起来:“啊哟!真是俺的大闺女来了吗?真是俺的大嫂来了吗?喜事,天大的喜事!终于把你们给盼来啦!”
江婶和芦花左顾右盼,被姚兰夫妇拥进了客厅。
这一天,姚兰请假陪着江婶和芦花亲亲热热,恩恩爱爱,说不尽的家长里短,道不完的儿女情长。听说芦生就在南京附近的汤山炮校学习,芦花恨不得立即就飞去见他。
“明天去吧。你好好休息一晚,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穿海燕的衣服。明天星期天,你和海燕一块去。”说着,姚兰就去找海燕的衣服。
“让妈妈一块去,她老人家可惦念着哥哥呢。”芦花说。
“那当然,芦生现在是穿干部服,人可精神着呢!”姚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