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前冷,雪后寒。倒春寒的一场小雪后,洪泽湖大堤冻成了一条冰凌之路。宣传队的四辆解放牌就缓慢地行驶在这归途上。完成了汇演任务,就要下自己的部队演出了,这里是必经之路。
“看呐——洪泽湖!”马冬妮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江芦生,使昏昏欲睡的芦生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可不,一望无边的湖水就在车轮底下。远处,浩瀚的洪泽湖在朝阳的照耀下,烟波浩渺,金星万点。近处,成群的野鸭享受着雪后太阳给它们带来的欢乐,在波浪中嬉戏、追逐。
女兵们一时间兴奋起来,个个起身,来到车厢板边,伸出头向车外张望。
“回来!都给我坐好!”芦生忽然冷下脸,命令她们各就各位。虽然他也才二十出头,但是在这群女兵面前既是兄长,又是领导。
“唷,吃了火药啦?凭空发什么脾气?”马冬妮嘴撅得老高。
“你们没有听张副科长临行一再吩咐的——洪泽湖每年都有结冰现象,今年也如此。而且岸冰很厚,要注意车轮打滑!你们在车里给我好好坐端正啰,保持车子的平衡,防止出意外。”芦生说。
“哦,原来如此,遵命!”那马冬妮夸张地紧靠在车厢板上,把身子挺得笔直,“这样总可以了吧?”
女兵们就坐回原位,学她的样子,挺直身子,紧靠车厢板。但是只坚持了一会,就又忍不住在那里捂着嘴笑。
解放牌在蜿蜒曲折的的洪泽湖大堤上缓慢行驶。大堤下,水位下降,用青岗石镶嵌、水泥砂浆灌缝的湖堤缓冲坡已经露出长长的一片。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车上,刚才对面格外兴奋的女兵们被芦生一阵教训,个个沉默寡言,干脆把大衣领翻上来,脑袋缩进里面,闭目养神。
“看!这些老百姓真不怕冷。”又是不甘寂寞的马冬妮打破沉默,挑起话题。女兵们又开始讲话了,但是身子不敢动。
“真的吔!他们只穿单衣服呐。”
“怎么我们裹着大衣还冷呢?”
“这叫有衣多寒,无衣少寒!”芦生也被看见的情景感动。
原来,车外的大堤上,长长一大溜男人,单衣薄衫,热气腾腾,挑着小山一样的芦柴,不畏艰难地走在车下冰凌的路上。
忽然,芦生感觉车身一歪,接着,自己和那些女兵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纷纷向车驾驶室方向倒去!原来,这辆车为了绕开挑芦柴的队伍,车身已经滑下了护堤坡!
一阵刹车声过后,又传来了驾驶员和陶丽娜的惊叫声——
“后车的人赶快下车!车子刹不住啦!”
“江芦生,你们快下来!”
芦生反应神速,一翻身立即跳下来,瞪大眼睛朝前一看,“哎呀!不好!”
只见车子正缓缓地顺着堤坡向湖水里滑去!一个驾驶员正拿着三角木向车轮下塞。可是,那三角木根本不起作用,车轮把它挤得一起在雪面上继续向前滑动!
“你们快下来!”芦生一边喊马冬妮她们下车,一边到车前,帮助那位驾驶员手推肩扛,想止住车,但是,无济于事!
女兵们慌手慌脚跳下车,一看情形不对,也在汽车两边拉住蓬布边沿往上拽,她们“嗨!嗨!”过不停。不过,那简直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谈何容易!马冬妮急得就要哭:“怎么办哪?怎么办哪……”
忽然,芦生一纵身又跳上车,从里面扔下自己和陶丽娜的背包,又翻身跳下来,把两个背包使劲往车轮下塞,终于,车速减慢了!他和那个驾驶员又使劲用肩扛着,那车子才停了下来。这时,他们两个人的脚已经浸在冰冷的水里了。
一场大祸终于避免了!女兵们把芦生他们从水里拉上来,纷纷送上干毛巾,让他们擦脚。
“对不起,把你的背包弄脏了!”芦生对陶丽娜说。
“不要紧,说不定能换来新的呢!”陶丽娜说,“真是不幸中万幸!”
那马冬妮又解开自己的背包,披在芦生身上,说:“啊哟!吓死我了,差一点我们连人带车去见我爷爷啦!”
“谁是你爷爷?”芦生好奇地问。
“马克思呀!”
“嗨!你这小丫头,真逗!”芦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