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江风吹过,从江那边飘过来一片片乌云。成群结队的江鸥贴着江水飞来飞去,眼看天要变,要下大雨。
不知道母亲晒棉花没有?一个人能不能抢收得及?不知道家里的茅屋还漏不漏雨?风雨夜,孤单的母亲肯定辗转难眠!他记得小时候,多少个风雨飘摇之夜,妈妈拿着大盆小钵在茅屋里接漏的情景——那要漏在床上的雨滴,妈妈总是长久地捧着木脸盆接。偶尔自己醒了,妈妈就用眼神示意不要吵醒妹妹。他也连忙翻身起床帮忙,替换妈妈。可往往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面雨停了,屋里还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母子俩只得相伴坐到天明。想到此,江芦生不由得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拳头——现在只能望江兴叹,帮不了老人家一点点忙!他心一阵酸,眼睛一片模糊,抬起左手抹了抹眼泪。
“哥,你怎么啦?你哭了?你不是说总会有办法吗?,你怎么也急了?”芦花发现哥哥不对头,“嗨!莫急莫急!你要是急,我……”说着说着,芦花一把抱住芦生的膝盖,自己反而哭得更厉害。
“傻丫头,我哭了吗?我不是哭,是江风吹的。”芦生抚摸着芦花的头,“好了好了!我有办法——”他一边劝慰着,一边拉起芦花,“刚才,那边好像在扎庆祝国庆的彩门,我们去看看要不要帮忙,让他们给点工钱。”
一连问了好几处,人们都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兄妹俩,不仅不要帮忙,反而轰他(她)们快走。
“哥,要不我们回医院,看看邱志鹏来了没有……”芦花无奈地说。
“不!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还是回码头去吧,看有没有熟人过江。”芦生很有主见地说。
还未到江边,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喊叫——
“卸盐啦!卸盐啦——一毛钱一包!快来人卸盐啊——”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货船装的盐要卸,兄妹俩赶紧跑过去。
一位五十开外的货主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两个自告奋勇的‘装卸工’说:“你一个伤员,她一个女伢,来卸盐?别开玩笑了!”
“老同志,眼是懒汉,手是好汉,让我们试试吧!”芦生说。
“老伯伯,我们急需要钱用,你就算是帮我们的忙吧!”芦花说。
见货主还在犹豫不决,芦生指了指天上说:“天要下大雨了,盐要是淋湿了,你——”
一听此话,那人也露出焦急的神情:“那——你们就抓紧吧!一共五十包,五十斤一包,卸完五块钱就归你们啦!”
“唷嗬,才五十斤一包!我以为要顶庐山呢!”芦花把青花包袱往地下一丢,衫袖一捋,跃跃欲试,说,“哥,你别动,我一会儿就干完了。”
“我也去试试,五十斤,用左手拎,按道理是没问题。”芦生说。
“哥,你去,我就不去!我又不是千金小姐的娇贯身子,在家扛棉花夹子,不也有五六十斤一包?你又不是不知道。”芦花说。
“最多五六分钟一趟,你就别去了,在岸上帮我看堆吧!”那货主对芦生说,“下跳板时我扶这姑娘一把就是。呃,把这个披上。”他递给芦花一块围布。
整整一个上午,看着芦花满头大汗把一袋沉甸甸的盐包堆在码头上,芦生又是心急又是心疼,几次要去帮忙都被芦花劝住,“没问题!轻巧得很,一会儿就完了。”她嘻笑着说。
终于搬完了,芦生心疼地替芦花擦着满脸的汗水说:“妈知道要骂我……”
“你孬,跟妈妈讲这些事?”芦花娇嗔地说。
那货主用帆布盖好盐堆,走过来说:“写个条据吧——写收到八元钱。”
“怎么?写八块钱?”芦生不解。
“哦——公家的事,多给你们三块钱吧。”货主一边把一个小本子和笔递给芦生,一边说,“这姑娘不错,心好,吃得苦,长得还俊气,不是绣花枕头!我开头还小瞧了她。是你亲妹妹么?”
“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身子骨没那么金贵。”芦生把小本子摁在膝盖上,用左手笨拙地写好收条递给那货主。
接过那老货主递过的一沓子钱,兄妹俩兴高采烈,千恩万谢——
“谢谢您,老同志!”
“多谢你,老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