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
——写给逝去的妹妹
十年了，我不敢触及心中的往事。每当看到抽屉最里层那封带血的信时，眼泪便情不自禁滑落腮边，渐渐清晰衬托出来的，是妹妹可爱的脸庞……
那年冬天，带着自己的梦想和家人的嘱托，入伍到了北方边陲小镇。严格而枯燥的队列训练，紧张严肃的军营生活，让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渲染对家的思念。或许在骨子里，继承了父辈勤劳朴实的性格，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以新兵下连军事训练全优的成绩，被分配到五十公里外的一个边远哨所。
春暖花开的季节，连队将我作为训练尖子，推荐参加省军区第一届比武集训。这次集训，被老兵誉为“猎人”集训。我知道，这是电影《冲出亚马逊》中描述训练艰苦、强度大的代号。尽管如此，作为一名新兵，我还是格外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到集训队的那天，我打电话将情况告诉准备参加高考的妹妹，妹妹先是异常兴奋，而后便是沉默不语。经过追问，原来妹妹担心我吃不消如此的高强度训练。告诉妹妹，虽然只有短暂的三个月新兵生活，但我懂得了坚持，再不是当初那个不经风雨的哥哥了。妹妹沉默不语，只是希望我比武能取得好成绩。从那后，我朝着自己的目标，咬紧牙关，努力适应日渐加大的训练强度。几经付出，终有收获。在征战前的模拟考核中，我以士兵组第二的成绩，夺得了参加省军区比武的参赛资格。
九月，征战如期进行。
战术动作、武装五公里越野、四百米障碍、步枪应用射击等科目相继比赛完毕后，看着战友取得好成绩而露出欣喜的笑容，甚至是响彻云霄的呐喊时，我的心被揪了起来。最后一个科目是步枪精度射击。这是一个技术和心态相结合的科目，做到枪融于心，心联于枪实在很难。而且这个科目高手云集，想着妹妹的嘱托，心跳便加快了。我极力地调整心态，争取达到最佳境界。
据枪，瞄准，击发……再瞄准、再击发……
最后一颗子弹从枪口射出后，随之传来报靶员响亮的喊声，“一号靶五十环”，这个结果让我始料未及。在场的首长验完靶后，司令员当即给我荣记三等功。
我们顺利凯旋归营。
营区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当我将比武立功的消息打电话告诉母亲时，母亲却在电话里哭了。尔后，她哽咽着说：“娃，你妹不在了！”刹时，如晴天劈力滑过我的头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脑一片空白……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仰视青山，俯视绿水，欲哭无泪，心中是暗流般滚动的悲伤。我深一步浅一步地向宿舍走着，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见不着妹妹了，看不到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向我挥手的模样了……
翌日，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街边的柳树像得了病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推开门，看到凄凉的家，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流泪。父亲见我回来了，给我拿包，推我进屋。坐在炕头上的母亲头发很乱，眼睛红肿，脸上布满一道道泪痕。嘴唇干裂，好像咬出了血，而且脸色憔悴，明显苍老了许多。我转过身时，父亲递给我一封信，信封上满是血迹。这是你妹妹出车祸后，从她衣服兜里找出来的。父亲告诉我，妹妹出事时，我正参加比武，怕让我分心，没有打电话通知我，这封信也就没有邮……
轻轻地撕开封口，抽出被血浸透的信纸，如同从我心上扯下一块肉，钻心般疼痛。
“哥哥：
你好吗？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也好久没有给你打电话了。自从得知你要参加比武的消息后，爸妈就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也不让我给你写信，说你集训累，怕你分心，这封信还是我背着他们写的。这些天，妈妈常在耳边唠叨你，说你集训太累，在家没有吃过苦在部队能行吗？每天还拿出你穿军装的相片抹眼泪，有时还自言自语地说，你长大了。
哥，我考上大学了。我算了算，等你回来时，刚好能看到这封信。不过，我也希望你比武夺得军功章……”
我无心再看下去。父亲带我到妹妹的坟前。我慢慢地从包里拿出军功章，放到烛台上，心里默念道：妹妹，我带来了军功章，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十年过去了，我一直珍藏着这封带血的信，每当看着妹妹的相片，我都会在脑海里搜索她娇小的身影，尔后，耳边又响起了她清脆的声音……
Post By：2010/8/6 22: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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