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我在课桌旁,与理想青梅竹马;突然被告知,你的理想不应该是在这里,而应该在田间、地头、乡下;于是,我放下书包,打起背包,向着一个迷茫的目标出发。蓦然回首,碎落了一地芳华。
四十年前,我有了自己的一个家,有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儿。我多想携妻带子,去海边踏浪,去山中赏花;可现实是,聘位职称,一切都要文凭说话。我没有选择,转身去了电大夜大。那一段生活,从来没有,琴棋歌画诗酒花,殚精竭虑的,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三十年前,多美好的壮年,蓝天丽日,青松如塔。可上老下小,荤七素八,千头万绪,生活重压。女儿的成绩,费心劳神,医院病床上等待手术的妻子,担忧的泪痕留在脸颊。已有两个星期没去看望爹妈,焦头烂额的儿子,时时把你们牵挂。迤逦一路,风吹雨打,尝尽生活,酸甜苦辣。唯一一个信念,生活不会,苦海无涯。
二十年前,女儿上了大学,我却永远失去了老妈。老人家弥留之际,突然回光返照,“快坐下,歇歇吧!”这是他一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重度昏迷两个小时后,我母子亲情的大厦崩塌。世上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从此后,再没人喊我回家吃饭,再没人嘱我寒衣多加。我长跪不起,哭的肝肠寸断,泪干声哑。
十年前,我和妻都已退休,应女儿之邀,飞到了弗吉尼亚。遇到的很多事,令人感慨,看到的好些事,让我惊诧。抱起外孙女,粉团的小脸,笑靥如花;我却暗自嗟呀。喊了一辈子打倒美国佬,这个小美国佬,就诞生在我家。小时候,相信人生是童话,长大后,希望人生是神话,老年了,才豁然醒悟,人生原来是笑话。再看这张小脸,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还是龙的传人,血脉中华。
今年,我们都已年过古稀,可还在把激情挥洒。过去努力,是落叶随风;现在努力,是老树新芽。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人生大幕,刚刚开拉。我不敢老去,因为外孙还没长大。我最大的心愿,是能看到,外孙学业有成,外孙女披上婚纱。
再过十年,2028,我们已经耄耋之年啦。但愿满头黑发,满口牙,腿脚健,身挺拔。我们相邀,一个都不能少,我们出游,路能走,山能爬。闲看风云变幻,淡泊富贵荣华;世上瑰宝千千万,只有健康无价。
再过二十年,2038,九十岁的聚会,我还在吗?我思念的同学们,身体怎样?是否耳不聋,眼不花?公园里,能跳一曲华尔兹?歌厅里,高歌一首茉莉花?回忆同窗,无限伤感;突闻噩耗,分外惊讶。抽刀怎能断水,天命安可叱咤!不管钱多厚,官多大,阎王照样往里拉。怀一份千里共婵娟的心愿,随缘听命吧。
再过三十年,2048,我们当中,还有人在吗?请准备纸钱一堆,炉香一把,将我们的名字,在青烟中融化。